“喔，不，没有那个不是，我有个内建的紫外光源，能借着紫外光视物。而且，当然，我不需要睡眠。”不过，他的确需要赞美，当时她就了解到这一点。

　　“一旦从家事的劳役中解脱，世上还有重要许多的工作等着她们。毕竟，木念太太，像我这样的东西是造得出来的。但目前为止，人类的大脑——比方说你的大脑——它的创造性和多样性仍是无法模仿的。”虽然他的脸部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中却盈溢着敬畏与赞美。

　　艾斯凑近了些，说道：“你一定活得不快乐，才会说这样的话，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这是个多么可笑的情况：她面前是个活生生的地毯吸尘机、洗碗机、家具擦拭机，是个工厂制造出来的机械杂役—此时，他却充当一名心理医生与倾吐心事的密友。

　　但她突然以悲痛的声音，一口气说：“假如你真要知道，我想是……你们机器人灭绝。”她不能在他面前表现一点儿懦弱。

　　“那是最近的事。”她补充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来这个寸草不生的星球，那是因为你们机器人毁了家园，杀了我的家人，我们迫不得已才来到这里，此时她的鼻头红了，她赶紧别过脸去。”

　　阴影钻进了机器人在城墙上凿出来的一个个凿孔里，然后它们又聚集到了那条扔满了污物的沟堑里。

　　两个星期前，在那幢黄色房子里，南村一家差一点丢掉性命一块块黄色的墙板现在还戳在护城河里，在工厂周围狭窄的步行油上也扔得到处都是。

　　便利店的机器人——仍然还有健康的心灵。它们还没有落入笼罩着这座城市的魔咒的魔掌中。

　　当南村踩着轮子滑过大门就要进入漆黑的大楼时，拍了拍它光滑的后背，舔了舔手指，俯下身用力拉起胶合板。

　　把它拖过来还没来得及把它靠回墙上，胶合板的另一端就掉进了污秽不堪的堑壕里。

　　当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街上看起来还是和此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靠在墙上的那块胶合板上，现在多了一些污泥，而且还被打湿了。

　　南村没有回到屋里，而是来到小屋坐在监控摄像机旁边，将它安置在工作台上，而工作合摆在空荡荡的车间中间。

　　整个屋子除了一束从工作台灯上投下来倾泻在桌子上的灯光外，其他地方的灯都没有开。

　　仍在暗中偷偷用电，每次都只能小批量地用，而且只给局部的备用电池充电，这是一个诀窍。在屏幕上，大约有十五分钟，画面没有出现任何变化。我注意到那些长长的影子变得更长了。

　　想起逃亡的日子，她穿着一套樱桃红的连衣裙，躺在一大堆硬纸板上睡着了，半个身子隐入了工厂车间虚空的黑暗中；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抱在一起，搁在腹部，那时候南佑已经在木念肚子里三个月……

　　把放大镜的曲臂弯过来，让透镜对准躺在工作台上的一个机械设备部件，它是从垃圾堆中捡回来的。

　　这个部件的结构很复杂，让人很感兴趣一—一个并非出自人类之手的外星球手工艺品。我拉下焊工面罩，又转动一个旋扭，启动了等离子体喷枪。

　　那个恶魔的后边跟随着许多矮矮胖胖的四轮机器人，它们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沥青路面上快速通过的时候，僵硬的黑色天线不停晃动。

　　“这是一个新型的混合品种？”一支混杂了各色各样机器人的队伍犹如潮水一般涌到了工厂外边的马路上。

　　当看见它的末端固定安装着一个亮闪闪的黄色爪形夹具时，意识到那应该是一条手臂。那只爪子忽开忽合，抖抖索索地在努力移动着自己。

　　这台机器曾经是深山老林里的伐木机器人，但是现在已经被改装得几乎都认不出来了。它的顶端安装了一个像脑袋一样的东西，上面戴着一盏泛光灯，还有两根像犄角一样的天线。

　　摄像机剧烈地摇晃起来，之后画面就没了。城堡里悄无声息，只有等离子体喷枪发出了像撕纸片似的声音。

　　外形模糊不清的工厂机器人潜伏在暗中，可以迅速移动的手臂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全都像凝固了似的一动都不动，就像是废品堆放场中的雕塑。

　　唯一表明它们不但精神抖擞而且还不乏友好的，就是许许多多的意向指示灯穿透黑暗射出来的沉稳绿光。

　　一块很大的天花板不翼而飞，一缕手指般粗的太阳光照进了昏暗的车间，阳光正在逐渐褪去颜色。

　　砰！“我早就知道你还会来的，恶魔，”南村说，“来啊，警卫！”许多工业机器人的手臂立刻就活跃起来了。

　　它们全是由坚固的旧金属制造的，每一个都比人高，都是为了能在车间服务数十年而设计的。

　　它是一台十吨重的桥吊，身上饰有液压软管，还拖着两条巨大的拼接式机器人长臂。这家伙嘎吱嘎吱地活动开来了，它正蓄势待发。

　　此时木念已经被巨响的声音惊醒，抱起孩子来到南村身边，在这危险的时刻，都没有发现艾斯不在身边。

　　这个时候南村启动保护程度，数以千吨的金属机器人迅速冲到小屋周围，进入防卫的位置。

　　一个黄色的工程机器人的爪子发出了尖叫，爪子自行拖着自己穿过天花板和墙壁，伸了进来，于是暗淡的黑夜也随之涌进了车间。

　　这个机器人把自己涂得满面血红的脸从洞里挤了进来，安装在它头上的聚光灯照亮了正在空中飞舞的金属碎屑。

　　透过墙上裂口，看见了好几百个块头比较小的机器人聚集在外边。南村松开了木念的手，让自己做好迎接战斗的准备。

　　当这个巨大的恶魔从已经被毁坏的墙上挤进来时，这边的一个浑身光滑的红颜色的工业机器人跌倒在它的旁边。

　　那个可怜的勇士试图让自己重新站起来，但是恶魔狠狠地猛击了它一下，把它推开了，勇士的肘关节发出了啪的响声，这个足有半吨重的铁家伙就应声朝着我弹了过来。

　　在身后，听见了那个被击倒在地的勇士在地板上摩擦出了嘎嘎嘎的响声，最后它停在了离工作台仅有几英尺的地方。

　　从那些砰砰直响的撞击声中，能辨别出其他勇士已经冲过来补缺倒在地上的勇士的防守位置了。

　　突然我听见了一阵像瀑布咆哮似的喧嚣声。从那个极其可恶的恶魔的拳头里喷出来的火焰，从上边向小屋扑来，南佑害怕的闭上眼睛，但是众人没有感觉到自己被烧着了。

　　这个盾牌在灼热的高温下开始弯曲了，但是南村已经开始忙着修理倒在地上的勇士身上被击碎的关节了。